2021年4月22日，全球信息分析公司、學術出版業巨頭愛思唯爾（Elsevier）正式發布了2020年中國高被引學者（Highly Cited Chinese Researchers）榜單。Elsevier以全球權威的引文與索引數據庫——Scopus作為中國學者科研成果數據來源，采用上海軟科教育信息咨詢有限公司（簡稱軟科）設計的遴選方法，最終得到4023名各學科最具全球影響力的中國學者，分別來自373所高校、企業及科研機構。
其中，高校296所，覆蓋了教育部10個學科門類中的84個一級學科。中國科學院、清華大學、北京大學、浙江大學、上海交通大學、復旦大學成為“大贏家”。不少學校以進入此榜單為傲，作為排行榜依據。
自20世紀90年代以來，SCI及其影響因子成為中國學術評價體系中最重要甚至是唯一的標準，以致形成了以發表SCI論文為重要考核指標的論文評價體系。
不可否認，SCI評價的引入對鼓勵科研人員瞄準國際一流，促進我國科研水平有過正面的引導提升作用。然而，隨著時間推移，由此帶來的負面后果也日益凸顯。多而不精，引用率不高現象已經到了非重視不可的地步。
如今，風頭正勁的高被引，是否會成為新的科研評價指標，成為下一個“考核風向標”，引起學術界的廣泛關注。
高被引為何被熱捧
仔細分析一下高被引學者榜單，會發現一些特點：文章多、掛名多容易出高被引；影響因子高并不代表引用率高；有些入選者發表的論文影響因子并非很高，但與研究領域、學科方向、研究內容的關注度、熱門冷門有關；學科分布不均；上榜的并非都是學術牛人，甚至有不少年輕的新人。
除了Elsevier，湯森路透的基本科學指標數據庫（ESI）也有高被引。值得注意的是，并不是每篇論文引用次數高的就是高被引論文。ESI由于采用了對每一位作者的貢獻都給以統計的方法，即一篇n個作者/機構/國家合作的論文，將被統計n次，因此能很好地表現出每位學者對國家、機構的學術貢獻程度。那些高被引論文常有大量的合作者，這些論文實質上代表了合作者共同的貢獻。
一些學校之所以重視高被引，是因為他們認為，高被引論文等同于頂尖高質量論文，等同于重要學術影響力，因而與政績觀、排名觀有關。對于老師們而言，高被引似乎也是一種認可和評價，與職稱、業績、待遇掛鉤。這對推動學術界整體浮躁的氛圍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當下，“破五唯”的體系弊端還未根除，又有新的“唯”出現。對科研主管部門來說，建立科學規范的評價體系同樣也是一道新的有待破解的難題。
高被引引發的思考
實際上，中國高被引學者從純論文影響力的角度遴選學術人才，有利于視角多元地看待人才，還是有一定的參考價值。高被引學者中的大多數在學術研究中是優秀的，不能否認其努力與付出。
但在學術論文評價方面，數量指標無論如何也起不了決定性的作用。文章多，合作多，熱門領域是成為高被引的三大重要條件，因此，用其作為科研評價指標不可避免具有局限性。
從本質上來看，文章引用量大跟科研成果沒有必然聯系，不是所發表的論文總體引用量高，科研水平就高。中國科學與世界科學的差距不是幾篇頂級刊物論文、幾篇高被引就能抹平或超越的。
正如影響因子雖然可在一定程度上表征其學術質量的優劣，但影響因子與學術質量并非劃等號，影響因子不具有對學術質量進行精確定量評價的功能。國內部分高校，在進行科研績效考評時常以累計影響因子或單篇影響因子達到多少作為量化標準，有的研究人員可能因影響因子相差0.1分而不能晉升職稱或獲得業績等級等，這種做法是絕對不可取的。
科研評價應回歸質量評價
學術論文的價值在于質量，也就是對科學問題解釋的充分程度和所得結論的可靠程度。借用一句流行廣告語“看廣告不如看療效”，科研評價最終還是要回歸質量評價而非數量評價。
質量評價需要得到同行認可。有不少學術界人士提出用同行評價替代“五唯”和高被引。在我看來，能否替代，其關鍵問題還在于國內是否具備公平的科研環境和評價氛圍。同行評價該如何面對缺乏誠信的挑戰？如果擺脫不了人情關系，任何評價方法都會失靈，最終只能重回量化評價的老路上去。
不過，高被引只是學術評價中的一個點，不能以點帶面。用有關但又不確定的指標來作為學術評價的標準，就只是低層次的數數決策，即幼稚又可笑。多數院士不是高被引學者，難道代表他們的科研水平低嗎？顯然不能推出這樣的結論。
其實，高被引是以某特定數據庫來篩選的。那么沒有進入數據庫的文章就會被排斥在外。綜述文章、數據論文、工具論文的高被引遠多于原創性論文，那么這些高被引文章的創新性也備受質疑。而且，合作論文的工作都集中在一位學者身上是否合適也值得商榷。當高被引被熱捧后，一些如何獲得高被引的秘籍也開始泛濫，這同樣是一種跟風媚俗。
高被引每年一評，具有動態波動性。看一個學校或學者的高被引要看其連續性，而不是一年。科學成果要想得到認可，時間是檢驗真理的一把尺子。新理論、新學說需要更多的人去驗證。
科學家做科研的初心是為了探索未知，尋求真理，不需要追求什么影響因子、高被引之類的虛名。扎扎實實做好自己的科研，成果水平自有公論。
總之，任何評價體系都有利弊。高被引只是一個選項。入選者固然可喜可賀，但決策者千萬別又創造出一個新的“唯”。■
（作者系華南師范大學生命科學學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