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出于“努力平衡透明性和個人隱私保護”的考慮，美國農業部（USDA）突然移除了大量與動物福利相關的公共信息文件。然而這一決定卻一石激起千層浪。
2009年，美國人道主義協會（HSUS）曾與美國農業部達成了一份法律協議，即美國農業部在其網站上發布信息，比如有關實驗室動物使用的年度報告，或者將這些信息對公眾開放。
如今，封鎖動物福利信息的決定一出，旋即惹惱了包括支持動物福利和倡導信息透明等在內的人士的公開指責。他們表示，公眾有權利知道他們所繳納的稅金是如何使用的。
“納稅人有權瀏覽這些有關動物使用的基本數據，尤其當這些數據來自納稅人資助的實驗室時更是如此。”“白大褂浪費項目”副主席Justin Goodman指出。
風波再起
此次被封鎖的動物信息主要涉及7813家受法律保護的動物持有機構。其中實驗室約有1200個，它們主要屬于大型學術中心或國立衛生研究院、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和疾控中心等政府研究機構。資料覆蓋的動物包括狗和黑猩猩等，但不包含實驗小鼠等嚙齒類動物。
針對此舉，美國農業部動植物檢疫局（APHIS）表示，公開使用這些數據對個人的隱私構成了威脅。
按照慣例，美國農業部的巡查員會走訪上述這些機構，并在數月后將檢查報告上傳到官網。實驗室和企業等相關機構還需要填寫年度調查表，上報持有的動物數量和種類。但檢查報告中幾乎不含有個人信息。
不過，美國人道主義協會在一份聲明中或許道出了其中的隱情。“除了那些傷害動物又不想讓人知曉的機構外，這一決定對大家毫無益處。”
之所以這么說，并非空穴來風。就在美國農業部將相關報告公之于眾之后，一些機構存在的問題便被媒體曝光，這些機構也受到相應的處罰。
比方說，《波士頓環球報》曾報道稱哈佛大學靈長類研究機構文件編制存在問題，隨后該校便關閉了麻煩不斷的新英格蘭靈長類動物研究中心。
此外，全球大型抗體生產商圣克魯斯生物技術公司在遭到《自然》等媒體的相繼曝光之后，其長期虐待山羊的行為被指控違反了《動物福利法案》，該公司不僅要支付高達350萬美元的罰款，而且公司所擁有的政府許可證也被永久性撤回。
如今，這些消失了的信息不禁引起了動物福利組織的懷疑。“我對此感到很驚訝。”美國動物福利機構研究顧問Eric Kleiman說，“這不僅是站在了公開透明的對立面，而且還把我們帶回到了石器時代。”
對此，美國農業部發言人Tanya Espinosa雖然沒有具體表示會有哪些個人信息需要得到該機構的保護，但是他表示要對大量過去公開的檢驗報告、投訴以及強制措施的文件進行修訂是不可能的。
當然人們并不會輕而易舉地相信這一說法。“以‘隱私’為名，不過是無理地逃避政府運作透明度的煙幕彈而已。”Goodman一語中的。
目前，美國人道主義協會已經拿起了法律武器，將相關材料遞交到了美國司法部。“如果美國農業部不重新恢復這些信息，美國人道主義協會將不斷采取行動。”該協會律師嚴正聲明。
根據2009年的協議，美國人道主義協會和美國農業部雙方有30天時間解決分歧。之后，美國人道主義協會便能入稟法院重新審理訴訟。
科學道義難兩全
科學實驗中經常會用到動物，而動物實驗也一直被很多科研人員認為在醫學和生命科學領域里具有無可替代的作用。
拿新藥研發來說，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的報告曾顯示，為了評定藥物安全性和生物活性，最初會有5000種化合物被評估，研究人員會從中挑選出幾十種具有成為新藥潛力的化合物進行動物實驗，來評價化合物的藥理毒理作用，最終只有5種化合物會被選出進入臨床試驗階段。
可見，動物實驗的確在科學研究中具有舉足輕重且無法取代的作用。盡管如此，科研人員使用動物的方式卻屢遭動物福利活動人士以及動物權利維護者的譴責。
追溯起來，還得從1903年發生在英國的“棕狗騷亂”說起。
1903年，在倫敦大學學院的課堂上，生理學教授William Bayliss把一只棕色的活狗固定在板子上，現場解剖給學生看。據在場的兩名學生記載，解剖前教授并沒有給狗打麻藥。這件事情被媒體報道之后立刻引起了市民和醫學系學生的沖突：前者為棕狗樹立雕像以示紀念，而后者則要砸毀雕像。后來，Bayliss起訴兩名學生誹謗并贏得了官司。
從那以后，實驗用動物的命運開始受到人們的關注，科學研究的方法也在動物福利概念的影響下逐漸發生了改變。
簡單來說，動物福利就是保障動物免遭不必要的折磨和虐待，盡量減少動物的痛苦。為了讓實驗用動物得到人性化的對待，早在1959年，動物學家William Russell和微生物學家Rex Burch就制定了“3R”原則，即在可能的情況下，優化（refine）實驗流程，減少（reduce）實驗動物的使用數量以及使用非生物材料來替代（replace）實驗動物。
3R原則隨后被許多政策、法規、協議引用，作為它們提倡改善實驗動物福利的核心原則。目前，3R仍是發達國家采取的人道主義實驗原則。
在動物福利理念及活動的壓力下，亦或是出于倫理道德和宗教信仰的要求，科研人員耗盡心力地找尋可替代實驗動物的方法。當下，主要有以小實驗動物替代大實驗動物，以單細胞動物、細胞、微生物和組織來替代器官和整體動物，以另一品種來替代難以獲得或受法律保護的品種，以及以電子模擬來替代實驗等幾類方法。
在各方的共同努力下，現在實驗用動物的總量已呈現出持續下滑趨勢。盡管如此，實驗用動物處于科學與倫理爭斗漩渦的現狀并未得到緩解。
不確定的未來
這次美國農業部的舉動毋庸置疑再次激起動物福利組織人士的堅決反抗。啟動法律程序的美國人道主義協會已用實際行動來對抗農業部這個肆無忌憚的作為。
事實上，公開有關實驗室、企業、動物園、馬戲團和動物轉運者持有的動物數量，以及這些動物是否依照動物福利法得到人道主義對待的文件，有助于消費者和政府做出明智的決策。更為重要的是，這樣做可以讓公眾監督動物保護法律的具體實施情況，而這些法案也旨在確保讓公眾知道這些動物受到了怎樣的對待。
先前在動植物檢疫局網站上公布的檢驗報告已經幫助動物福利組織發現了在實驗用動物身上發生的潛在“暴行”，Kleiman指出。這些“暴行”中就包括圣克魯斯生物技術公司。2016年，在得知美國農業部遭受指控后，該公司所擁有的2471只兔子和3202只山羊突然“人間蒸發”了。
而當一個研究機構獲得進行可能會引起動物疼痛的實驗許可時，比如用埃博拉病毒感染猴子的實驗，動植物檢疫局還允許公眾追蹤相關實驗。
不過，現在這一切或將有了很大的改變。那些希望閱讀這些信息的人將需要提交一份信息自由法案申請，另外，基于馬匹保護法案的檢驗報告亦將如此。
支持多項動物福利相關法案的加州共和黨國會議員Ken Calvert表示，他不知道美國農業部是否將移除相關數據，但是他將會進一步調查。
與此同時，Calvert在2月初還提出了與美國農業部舉動形成鮮明對比的另一項法案。該法案要求研究基金機構更緊密地跟蹤并報告科研人員使用的實驗用動物數量，從而減少冗余和不必要的動物實驗。法案還要求研究人員報告用于實驗的小鼠、大鼠以及鳥類的數量。目前，美國農業部只管理大型動物比如兔子和猴子的使用和福利。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實驗用動物的未來仍然陷于迷茫與不確定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