硫酸黏菌素，又被稱為克利斯汀，是一種重要的“終極手段”抗生素，用于治療對其它抗生素耐受的人體中嚴重的細菌感染。
同時，它也被用作飼料添加劑，對幫助飼養健康的動物有明顯的作用。但廣泛地使用這種抗生素，則會促進動物乃至人體中細菌耐藥性的發展和擴散，使其抵抗這種本可以救命的藥物。
為保障動物產品質量安全和公共衛生安全，今年7月26日，根據《獸藥管理條例》規定，我國農業部組織開展了硫酸黏菌素安全性評價工作，并根據評價結果，決定停止將硫酸黏菌素用于動物促生長，并于2017年4月開始全面實施。
而這項科學決策的背后，離不開一個跨國科學聯合小組的抗菌研究。
會“移動”的耐藥基因
近年來，革蘭氏陰性細菌多重耐藥的問題越來越嚴重，導致革蘭氏陰性菌引起的感染幾乎無藥可用，這迫使人們開始重新考慮老藥多黏菌素類藥物，將其作為“最后一道防線”用于臨床上多重耐藥陰性菌感染的治療。
在某些情況下，多黏菌素類藥物已成為人類醫學臨床的救命藥，近年來在國際上受到極其廣泛的關注。同時，長期以來，多黏菌素類藥物（如抗敵素）還一直被各國作為飼料添加劑或治療藥物用于畜禽疾病的防治。
據華南農業大學網站報道，從2007年開始，該校獸醫學院教授劉健華連續對畜禽源大腸桿菌的黏菌素耐藥性進行監測，發現其耐藥率呈逐年增加趨勢，有的地區養殖場的耐藥率已達50%以上，從養殖場獲取的信息發現常規的黏菌素飼料添加量已達不到防病治病的效果。種種跡象表明，國內動物源大腸桿菌對多黏菌素類藥物可能已產生了容易傳播的質粒介導的耐藥機制。
2015年，由中國農業大學動物醫學院沈建忠院士、英國卡迪夫大學醫學院教授Timothy Walsh以及劉健華等組成的中英聯合科研團隊，在《柳葉刀·傳染病》雜志首次報道了這種可轉移的質粒介導的黏菌素耐藥基因mcr-1，該基因可使細菌在動物和人的硫酸黏菌素的治療中存活。
他們發現，mcr-1是一種“移動基因”，攜帶該基因的接合性質粒極易傳播擴散，這從分子機制上解釋了目前國內黏菌素耐藥性迅速升高的原因。這項工作得到了國家重點基礎研究發展計劃和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委員會的資助，并獲得來自英國醫學研究理事會（MRC）的額外支持。
2016年10月發表在《柳葉刀·傳染病》的文章顯示，mcr-1基因已經傳播到超過30個國家及地區，橫跨四大洲。
科研成果支持科學決策
隨著這一發現，該小組開始與中國政府合作探討硫酸黏菌素在用于動物和人類時mcr-1基因的風險和影響。
“廣泛使用抗生素意味著其將大規模暴露于周圍的環境，包括人類和細菌。它的連鎖反應是耐藥基因的發展和擴散。這些基因使得病原菌對潛在的救命藥物產生了抵抗力。”Walsh表示。
在7月獲得的中英聯合科學創新基金框架下的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委員會與英國研究理事會國際合作研究項目也繼續推動著這一討論。7月26日，農業部發布了關于在中國禁止將克利斯汀－黏菌素作為動物生長促進劑（飼料添加劑）的正式公告。
“養殖動物中抗生素如何科學使用的問題已經成為關系食品安全和公共健康的全球性問題。所有國家都應該行動起來，更加合理謹慎地在養殖動物中使用抗生素，最大限度地避免耐藥性的產生與傳播。中國政府在該問題上正在積極采取應對措施，如在對硫酸黏菌素的風險評估基礎上，已將該類藥物從飼料添加劑的目錄中剔除，這顯示了我國政府對待抗生素耐藥性問題的重視程度，以及處理該問題的效率和決心。”沈建忠在接受《科學新聞》采訪時表示。
“禁止將硫酸黏菌素作為飼料添加劑使用將大量減少該類藥物在中國的使用量，對控制黏菌素耐藥性的發展將發揮關鍵作用。這一管理決策的出臺，反映了政府部門對科研成果的關注和重視。我國政府對細菌耐藥問題的高度重視和快速反應，也極大增強了全球抗擊細菌耐藥問題的信心。”劉健華對此也表示。
“這一禁令的直接含義是從中國獸醫部門撤回超過8000噸作為生長促進劑的克利斯汀－黏菌素，并由其他非人工的抗生素替代，輔以傳統中藥。”英國醫學研究理事會網站于11月17日發表的文章指出。
同一天，Walsh也在發表于英國醫學研究理事會洞察力博客上的文章中表示：“這一史無前例的行動表明，中國領導著動物領域的抗菌藥物管理。我真誠地希望，他們的決定會對其他國家施加壓力。”
歐洲藥品管理局（EMA）也采取了積極的措施，更新了其關于在歐洲獸醫實踐中減少使用克利斯汀－黏菌素的建議。
該小組希望此次如此快速實施的舉措，可以降低克利斯汀－黏菌素耐藥性的傳播，并延長克利斯汀－黏菌素作為高度耐藥細菌的重要治療選擇的有效性。
對此，英國醫學研究理事會感染和免疫部門負責人Jonathan Pearce博士表示：“抗菌藥耐藥性為醫療保健和農業帶來了全球性挑戰。我們對這一挑戰的響應必須跨國界和多個學科。”
Walsh也呼吁道：“我們真的需要一個激進的抗生素耐藥性計劃。”他指出，我們需要建立國際問責機制，并承諾能夠實施實際的行動計劃。
“我希望其他國家能以中國為榜樣，以便我們可以嘗試延長粘菌素在作為高度耐藥細菌的重要治療選擇方面的有效性。”他最后表示。■